她的故事(十四)(十五)
(十四)死亡讯息
“……阿波罗?”
“赫蒙斯号”在海上不紧不慢地前行,阳光直射在海面上,爱琴海的海水波光粼粼,轻袭的海风给人带来一丝倦怠之意。
我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眼前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大脑难得地发散思维。
根据这位大姐所说,阿利摩涅误食的那株药草原本是医药之神阿波罗最近研究出来的专门针对神灵的提高治愈能力的仙草。
结果阿波罗在驾着神车的时候,有一株仙草不小心遗落在了人间,落在了特洛伊城的郊外,然后不巧被阿利摩涅这个可怜人给碰到了。
我张了张嘴,干脆脱口而出:“……阿波罗……不是太阳神吗?”
智慧女神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向了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上一秒还夸你聪明,怎么现在就变蠢了?
不愧是女神的视线,那眼神极具存在感和侮辱性,但我还是大胆地用平静的目光同她对视了几秒。
她木着脸开口:“福玻斯·阿波罗司掌光明、预言、音乐、医药等等——太阳神是赫利奥斯。”
我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哦!看来是我记错了。”真奇怪,我想着。现代人说到太阳神都会想到阿波罗呢。
雅典娜并未与我计较太多,而是继续说:“知道我要来人间,阿波罗就拜托我帮他寻找丢失的药草,然后就发现了你。”
“真奇怪,”她晓有兴趣地看着我,金色的睫毛忽闪忽闪:“这药草人类吃下去会变成这样么?你现在的体质比一般的宁芙还要强,几乎不死。”
宁芙是山林水泽的精灵仙女,经常服侍在神灵左右。
我低垂下头,轻轻问道:“这是……一件好事吗?”
雅典娜摸了摸下巴:“这要等我去问一下阿波罗,起码你现在无需进食也能存活。”
她看了看我垂着头的样子,打了个响指:“对了,”见我抬起头,又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这艘船——”我看着她,从几块玻璃后透出的幽幽光芒映在我们的身上。
“待不久了。”
女神抿了抿唇,正色道:“这是一艘开往死亡的船,过不了多久,这船上的所有人都会因为海难而死。”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什么……”
“不过我承诺会庇佑你直至雅典,到时候你就……”
“不可能!”
我打断了她,她有些惊讶地挑眉。我也有些震惊于自己的勇气,但还是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艘船上的人……”
我吐出一句话:“……有一个人不能死。”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在她看来是怎么样的。不过她看着我,有些出乎意料的神色慢慢变得宁静:“塔纳托斯(死神)的利刃会落到他们每个人身上——”
“你没发觉么,死亡正在接近。”
一瞬间,四周似乎真的弥漫着死亡的黑气。人踩在腐朽的木板上的“嘎吱”声、年老水手不间断的咳嗽声、突然袭来的大风撕扯着黑帆的声音……
这一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会儿似远似近,一会儿又若即若离。
我机械般地转过头,用死水一般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玻璃窗,仿佛透过它看清了翱翔在天空中的巨大黑影。
那是一个长着女人脸、有着鸟的身躯的奇异生物,它张开嘴发出高亢的声音。
雅典娜似是叹了一口气:“塞壬已经盯上这艘船了,船上的所有人都在死亡名单上——除了你。”
“你本来是不会在这艘船上的。”她一直看着我,我转过头来又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
兴许是感觉我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到时候,我的猫头鹰会来找你。”
“我先走了。”言罢,雅典娜的身影化作光点消失在了我眼前。然而我知道,她依旧在关注这里。
坐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我才缓缓地站起身。
拍了拍衣摆,我将打开的木箱合上,现在是不需要担心食物问题了。
明明还是白天,我却感到一股寒气生生从脚底窜到心里。
我没来由地想,也许我是时候担心感冒问题了。
(十五)暴风雨
我再一次地,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就是半开的木箱,直愣愣地对着天花板上棕褐色的甲板。
又是一个黑夜,我再一次醒来,仍是睡在这个装着橄榄半开的木箱里。
船身微微晃动,夜色下的海面浮动起一阵波澜。
我起身从箱子里爬出,蹲到深色的玻璃窗前。只能看到墨摊开一般的颜色,再仔细一瞧,又隐隐约约窥见船上点燃的火把和一丝月光染上的色彩。
这个夜晚似乎万籁俱寂,又似乎潜藏着无数波涛汹涌。
忽地,又看到那月色被侵蚀了——夜空中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影,起云了。
我摸上玻璃窗,想起几天前同雅典娜的交谈。对方貌似没有发现自己穿越的事,这终究是好事。但是——
天上的大片黑影之间冒出了亮光,一闪一闪,紧接着一条光鞭划过,“轰隆!”一声巨响!
有水滴划过玻璃,一滴、两滴……
伴随着雷声,暴风雨来临了。
雨水熄灭了残存的光,甲板上传来水手们急促的叫声。
……
安吉利忒正在塔楼里小憩,油脂灯的火光在木桌上幽幽晃晃,旁边还放着一块大泥板,上面刻画着从特洛伊到雅典的航线。
一声惊雷将他从昏昏欲睡中惊起,整艘船开始不规则地在海面上起起伏伏。
“大人,暴风雨来了!”大副一股脑儿地冲了进来,正好看到安吉利忒从椅子上站起。
暴风雨?安吉利忒胡子一抖,瞪眼道:“跟我说有什么用?还不快点去收帆?”
闻言大副又急匆匆地跑出去,安吉利忒也走出塔楼。
黑压压的乌云在黑夜里更加深沉,豆大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打湿了胡子和衣裳。
尽管出海前已经献祭过海神波塞冬和商业的守护者赫尔墨斯,但此刻的风雨交加仍是愈演愈烈。
不过没关系,这一艘船上的水手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安吉利忒坚信这场暴风雨为难不了他们。
在收起黑帆后,舵手果然很快在水手们的帮助下掌控住了“赫蒙斯号”的轨迹,让它稳妥地随着波澜起伏,避开激起的滔天巨浪。
现在还是半夜,我仍旧拿出了一块面包,摸黑去蘸了葡萄酒。
虽然现在的体质已经无需食物来维系生存,但我还是希望保留进食的习惯,这样更能加强我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嚼完这毫无意义的小麦面包,我再次倒头躺进木箱。
“赫蒙斯号”依旧摇摇晃晃地在海上航行,不安稳的船身给人一种不安全感。
暴雨一直在下。
这次我睁着眼好久才再次入睡。
…………
我不知道雨下了多久,约莫是有好几天了吧。
这雨令船上的人包括我都十分焦躁。
我贴近玻璃小窗往外看,雨水还是打在上面,船还是在海上随着波涛航行,激起的浪花甚至打到了玻璃窗。
我扭头走向出口的木门前,由于多天的暴雨,已经有雨水从外头渗了进来,整个货仓浸了一大滩的水。
靠近木门,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的谈话声。
悄悄从一个门缝往外看,原来是两个躲在此处休息的水手,一个看起来壮硕且比较年轻,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
他们靠着木门旁的甲板隔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年轻的那个看起来有些担忧:“这雨好奇怪,竟然下了那么久。”
年长的那个则咂了咂嘴:“这有什么奇怪,你还是太年轻了,我见过比这还奇怪的呢!”
年轻的水手一下被吸引了:“真的吗?”
年长的水手眯了眯眼:“那当然,听说过阿尔戈号吗?”
年轻的水手说:“那不是大名鼎鼎的去科尔基斯取金羊毛的英雄传说吗?”
年长的水手大笑道:“哈哈哈,没错!想当年我也在那艘船上!”
正当我觉得“阿尔戈号”这个传说有点耳熟时,另一个年轻的水手看起来却并不在意,觉得老水手可能喝多了,转而说:“也不知道这暴雨再继续下去该怎么办?”
“没办法的。”年长的水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动荡不安的海水:“这雨确实不同寻常,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一条路——”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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